第六十一章萧书生抽剑引酒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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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暮春,江南梅雨初歇,烟霭笼着姑苏城的黛瓦白墙。一艘乌篷船划破太湖的粼粼波光,缓缓靠向胥门码头。船头立着个青衫男子,面容清俊,眉宇间藏着几分落拓,腰间悬着柄古朴长剑,剑鞘是深褐色的鲛绡,边角已磨出浅痕,却更显温润。他便是萧琰,自临安辞了幕僚之职,一路泛江而来,只为寻一处能容他读书饮酒的清净地。
“客官,姑苏到喽!”船家吆喝着搭起跳板,萧琰拎起书箱,箱中除了笔墨纸砚与几卷旧书,便只剩个锡制酒壶——那是他随身携带的物件,壶身刻着“且尽杯中酒”五个小字,是故友所赠。刚踏上码头青石板,一阵细雨又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他的衫角。他抬头望了望巷口挂着的“平江客栈”灯笼,油纸伞还未撑开,便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公子,可要共伞?”
萧琰回身,见是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梳着双环髻,手里举着柄绘着荷花的油纸伞,笑眼弯弯如檐角风铃。“在下萧琰,多谢姑娘。”他微微拱手,少女却摆手道:“公子叫我阿苏就好,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开茶馆的。这雨天路滑,公子是要去客栈吗?我带你走近路。”
阿苏引着萧琰穿过窄巷,青石板缝里冒出青苔,墙头上探出几枝粉白蔷薇,雨珠顺着花瓣滚落,溅起细小水花。巷尾传来评弹艺人的琵琶声,“唐伯虎点秋香”的唱段伴着雨声,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惬意。萧琰忍不住放缓脚步,阿苏见他望得出神,笑道:“萧公子是第一次来姑苏吧?这平江路可是咱们姑苏最有味道的地方,等雨停了,我带你去吃松鼠桂鱼,还有陆长兴的面,那汤头鲜得很!”
到了客栈门口,萧琰道谢,阿苏却从袖中取出张素笺,提笔写了串地址:“这是我家茶馆的位置,‘望湖楼’,明日若天晴,公子来喝茶呀,我请你尝新采的碧螺春。”说罢,她撑着伞蹦蹦跳跳地跑了,裙角扫过积水,留下一串涟漪。萧琰捏着素笺,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温度,竟觉得这江南的雨,也没那么凉了。
次日天朗气清,阳光透过云隙洒在平江路的青石板上,映出斑驳光影。萧琰换了身干净青衫,揣着阿苏给的地址寻去,转过两个巷口,便见“望湖楼”的木牌挂在老槐树下,楼下摆着几张竹桌,已有客人在喝茶聊天。阿苏正坐在柜台后算账,见他来,立刻迎了出来:“萧公子!快坐,我这就去泡碧螺春!”
萧琰选了张靠窗的桌子,能望见不远处的平江河水,碧波荡漾,画舫缓缓驶过,船上有女子弹着古筝,琴声悠扬。不多时,阿苏端着茶盘过来,青瓷茶杯里浮着嫩绿的茶叶,热气氤氲中,茶香沁人心脾。“公子尝尝,这是前几日刚从洞庭山采的,用山泉水泡才够味。”
萧琰浅啜一口,只觉清甜回甘,正想说些称赞的话,却听邻桌两个茶客低声争执起来。一个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拍着桌子道:“我说沈老板,这‘酒令剑会’你定要去凑什么热闹?那可是江湖人的事,咱们生意人掺和进去,万一惹祸上身怎么办?”另一个戴方巾的男子却摇头:“你懂什么?今年的酒令剑会是‘浣剑山庄’主办的,据说庄主柳惊鸿要亲自出题,胜出者能得一本《剑酒谱》,那可是前朝剑圣留下的宝贝!再说,姑苏城里的文人侠客谁不想去?就算得不到谱子,能见识见识各路英雄,也是好的!”
“酒令剑会?”萧琰眉头微挑,阿苏见他好奇,便凑过来小声道:“萧公子,这酒令剑会是咱们姑苏每三年一次的盛会,说是剑会,其实更像文人与侠客的聚会。到时候大家会以酒为媒,行酒令、比剑法,谁能在酒令和剑法上都胜了,就能得庄主的赏赐。不过今年听说不一样,柳庄主说要找一个‘剑心藏文气,酒胆映风骨’的人,好像是要托付什么重要的事。”
萧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若有所思。他自幼习剑,师从隐世剑客,后来虽弃武从文,剑却从未离身。至于酒令,他在临安时,常与友人围炉饮酒,行令助兴,倒也有些心得。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黑衣的壮汉簇拥着一个锦衣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满脸傲气,一进门就嚷嚷:“阿苏,给爷上最好的碧螺春!再备一桌上等酒菜,爷要在这里宴请朋友!”
阿苏脸色微变,却还是强笑道:“是,吴公子。”萧琰看在眼里,低声问:“这是谁?”阿苏咬着唇道:“他是苏州知府吴大人的儿子吴少恒,平时在城里横行霸道,经常来店里白吃白喝,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敢得罪他。”
话音刚落,吴少恒的目光就落在了萧琰身上,见他青衫布履,却气质不凡,腰间还悬着剑,顿时来了兴致:“喂,你是谁?也是来参加酒令剑会的?”萧琰抬眸,淡淡道:“在下萧琰,只是路过姑苏的书生,并非江湖人。”
“书生?”吴少恒嗤笑一声,走到他桌前,伸手就要去拔他的剑,“装什么斯文?我看你这剑就是摆设!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赢了,我给你十两银子;输了,就把这剑留下,给我当摆件!”
阿苏急忙上前阻拦:“吴公子,萧公子只是客人,您别为难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少恒推到一边,险些摔倒。萧琰眼疾手快,起身扶住阿苏,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缓缓站直身子,右手按在剑柄上,指尖微动,剑鞘发出轻微的嗡鸣。
“吴公子,”萧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不欺辱弱小。你若想比剑,在下奉陪;但你若想恃强凌弱,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吴少恒被他的气势震慑,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恼羞成怒:“好啊!你敢跟我比剑?三日之后,就在浣剑山庄的校场,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分个高下!若是你不敢来,就是缩头乌龟!”说罢,他一挥袖子,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阿苏担忧地看着萧琰:“萧公子,你别跟他比啊,吴少恒身边有高手护着,而且他爹是知府,咱们惹不起的!”萧琰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将剩下的碧螺春一饮而尽:“放心,我既敢应下,就有把握。再说,我也想看看,这姑苏的酒令剑会,究竟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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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姑苏城笼罩在朦胧月色中,平江路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在河面上,如繁星坠落。萧琰回到客栈,将书箱放在桌上,取出那柄长剑。剑名“寒川”,是他十六岁时师父所赠,剑身狭长,寒光凛冽,剑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提着剑走到客栈后院,院中种着几株梨树,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雪白。萧琰拔剑出鞘,剑尖划过空气,发出清脆的“咻”声。他凝神静气,脚步轻移,剑招缓缓展开——那不是江湖上常见的凌厉剑法,而是带着几分文人的雅致,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既有剑的刚劲,又有书的飘逸。
这是师父独创的“文心剑法”,讲究“以文养剑,以剑载道”,剑招中融入了诗词的意境,比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对应的剑招,便是剑势如瀑布倾泻,气势磅礴;“小楼一夜听春雨”则是剑招轻柔,如春雨润物,暗藏玄机。萧琰练了多年,早已将剑法与心意融为一体,此刻月下练剑,只觉心中郁结之气渐渐消散,只剩下一片澄澈。
练到兴起时,他忽然想起当年在临安的日子。那时他还是太守府的幕僚,与好友陆景明一同饮酒论诗,陆景明擅长酿酒,每次都会带来新酿的梅子酒,两人在庭院里行酒令,萧琰出上联,陆景明对下联,若是对不上,便罚酒一杯。有一次,陆景明喝醉了,笑着说:“萧兄,你这剑法虽好,却少了点酒气。不如我教你一套‘酒令剑式’,以后咱们饮酒时,你以剑代笔,我以酒为墨,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萧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中长剑一转,竟真的使出了陆景明教他的“酒令剑式”。第一式“举杯邀明月”,剑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圆弧,如举杯望月;第二式“对影成三人”,剑尖点地,分出三道残影,似有三人对饮;第三式“会须一饮三百杯”,剑势陡然加快,如豪饮般畅快淋漓。
正练到酣处,忽听院墙外传来一声赞叹:“好剑法!既有文气,又有酒意,真是难得一见!”萧琰收剑回头,见墙外站着个白衣男子,面容儒雅,腰间悬着个玉笛,正含笑望着他。
“阁下是谁?”萧琰握紧剑柄,警惕地问道。白衣男子却纵身跃入院中,拱手道:“在下柳惊鸿,浣剑山庄庄主。方才路过此处,听闻剑气悠扬,便忍不住驻足观看,唐突之处,还望萧公子海涵。”
萧琰心中一惊,柳惊鸿的名号他早有耳闻,据说他不仅剑法高超,还是姑苏有名的文人,一手行书冠绝江南。“原来是柳庄主,在下萧琰,失敬失敬。”他收起长剑,拱手还礼。
柳惊鸿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萧公子的剑,名为‘寒川’吧?此剑是前朝名匠所铸,剑身能映出江河月色,没想到竟在公子手中。”萧琰点头:“庄主好眼力,此剑是家师所赠。”
“令师可是隐世剑客苏墨先生?”柳惊鸿又问。萧琰愈发惊讶:“庄主认识家师?”柳惊鸿笑道:“苏先生是我的前辈,当年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他的‘文心剑法’令我印象深刻。方才公子练剑,招式中颇有苏先生的风范,我便猜了几分。”
两人在梨树下坐下,柳惊鸿说起苏墨先生的往事,萧琰静静听着,心中泛起暖意。聊到兴起,柳惊鸿忽然问道:“萧公子,三日之后与吴少恒的比剑,你可有把握?”萧琰道:“吴公子虽有几分蛮力,但剑法杂乱,在下应能应付。”
柳惊鸿却摇头:“吴少恒本身不足为惧,但他身边有个护卫,名为‘黑虎’,是江湖上有名的凶徒,惯用蛮力,出手狠辣。吴少恒定会让黑虎暗中相助,你需多加小心。”萧琰皱眉:“庄主如何得知?”柳惊鸿叹了口气:“吴知府为了让儿子在酒令剑会上出风头,早就暗中招揽了不少江湖人。我举办酒令剑会,本是为了弘扬姑苏的文武之风,却没想到被这些人搅局。”
他顿了顿,又道:“萧公子,我看你不仅剑法高超,气度也非寻常人可比。此次酒令剑会,我本想寻找一个能托付重任之人,如今见了你,倒觉得你是合适的人选。”萧琰疑惑:“庄主有何重任?”
柳惊鸿压低声音:“近来姑苏城外常有盗匪出没,劫掠商旅,甚至伤及百姓。我派人调查,发现这些盗匪与一伙神秘势力有关,他们似乎在寻找一件前朝遗物——‘姑苏秘图’,据说秘图藏着一笔宝藏,还有关于姑苏城防的机密。我担心他们拿到秘图后,会对姑苏不利,所以想找一个可靠的人,与我一同调查此事。”
萧琰心中一动,他虽只想在姑苏安心读书,但盗匪危害百姓,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庄主若信得过在下,萧琰愿尽一份力。”柳惊鸿大喜,起身拱手:“多谢萧公子!三日之后的比剑,你尽管放心,我会暗中相助,不让黑虎得逞。等比剑结束,咱们再详细商议调查盗匪之事。”
月色渐深,柳惊鸿告辞离去,萧琰站在梨树下,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握紧手中的“寒川”剑,知道接下来的姑苏之行,不会再像他最初想的那样平静了。
三日转瞬即逝,这天清晨,姑苏城阳光明媚,浣剑山庄外车水马龙,来自各地的文人侠客汇聚于此,都想参加这场三年一度的酒令剑会。萧琰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衫,腰间悬着“寒川”剑,步行前往山庄。刚到庄门口,就见阿苏站在一棵大槐树下,手里提着个食盒,正踮着脚尖张望。
“萧公子!”阿苏看到他,立刻跑了过来,将食盒递给他,“这里面是我做的桂花糕和酸梅汤,你比剑前吃点,垫垫肚子,酸梅汤还能解渴。”萧琰接过食盒,心中一暖:“阿苏,辛苦你了。”阿苏脸颊微红:“我就是担心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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