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箧 第六十八章 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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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控诉着你的不义，那么有可能是他错了，可当一群人都在声讨你时，你，还有信心坚持自己吗？
    陆云并不能做到。
    正如老瞎子所说，陆云是一个别扭的人，虽然不喜欢算计，但却常常多想。
    多想，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蛮荒天下，一天之内会死很多人，这些人中，有人不甘，有人愤怒，有人悲哀……
    他们在将死时会想很多，但不会有一个人，觉得对方不该不杀自己。
    所以，在这片天下，弱肉强食就是生存法则，谁也不会在乎你的内心有多少良知。
    陆云不一样。
    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也从来没有习惯过这个世界。
    人们当然可以控诉他，因为他错了，可在蛮荒，陆云并不算错。
    所以当陆云站上城头时，不远处的安罗就很悲愤。
    他不理解，为什么陆云要这样做。
    “现在，我不欠你们的了。”
    陆云扭头，对那些曾经控诉过他的人家们说道。
    他错了，所以他会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城外，雷泽眯起眼，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他胜利了。
    他将在太阳的照耀下审判这个胆敢触犯天鼓城威严的年轻人。
    雷泽终于感受到了喜悦，但他很谨慎，没有立即表现出来，因为还有家族供奉站在他身边。
    他雷泽，是一个沉稳的，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天鼓城的未来，将由他引领。
    雷泽一直冷着脸，看着年轻人跃下城头，看着陆云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一直到杀了陆云。
    可他错了。
    我们天鼓城的未来，满心欢喜的雷泽大人，表情由一开始的平静，冷厉，逐渐扭曲，到最后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雷泽问道。
    陆云拿剑指向雷泽，淡淡说道：“你答应过他们，只要我走到你身前，那么你就撤兵，如今我已经来了，约定既成，我应该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因何而愤怒？”
    雷泽气急而笑，他指着陆云，狰狞着脸问道：“你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陆云只是叹息一声，眼中带着些悲悯。
    “你们老祖宗整天面临一群傻子，会不会对天鼓城的未来时常感到担忧？”
    天鼓城的未来。
    这六个字在雷泽心中，极其敏感。
    他可以为此努力修行，隐忍数年，也可以为此放弃当王座大妖弟子的机会……
    可如今，有人在他面前，将他所做的这些彻底否定。
    并且表示，包括他以内的天鼓城弟子都是傻子，天鼓城毫无未来。
    而这个人，就在不久前，把天鼓城的威严踩在脚下。
    尽管雷泽也不喜欢那四个废物，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天鼓城的人，是他的后辈。
    所有天鼓城的一切，都不容任何人质疑！
    雷泽，从未如此愤怒过。
    ……
    让时间稍微后退，来到陆云在客栈放下茶杯的那一刻。
    窗外的雨愈发大了起来，陆云皱起眉，下意识的按住剑柄。
    他很讨厌下雨，可这段时间，蛮荒天下就好像在与他作对似的，天空时常阴云密布，不知不觉间，就会落下几滴雨水，随后愈演愈烈。
    或许是去年那一场冬雷太过响亮以至于把其他雷声都给盖了下去的缘故，这这一年，陆云竟然没有听见一道雷声。
    “有人疯了，有人疯了！”
    忽然，窗外传来人们惊恐的呼喊声。
    陆云赶忙去看，发现在远方的街道尽头，有一个手腕脚腕处都被束着断裂铁链的人。
    那人浑身黑气，面目狰狞，气势汹汹。
    生锈的铁链划过雨地，滋啦滋啦的声音穿透大脑，直入灵魂深处。
    陆云皱起眉，从窗户上跃下，脚尖轻点雨水。
    腰间的伴月剑铮铮作响，似乎要随时出鞘。
    四散而开的人们从陆云身边跑过，他们在经过陆云时，还以鄙夷的目光看向陆云，甚至有人咒骂，让陆云赶快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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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不语，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伴月剑出鞘，大雨冲刷着的地面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模糊的倒影。
    那是一袭黑衣，立于明月之上。
    拖着铁链的那人状若疯魔，妖族真身隐约显现，俨然已经变成了怪物。
    “傀儡？”
    陆云喃喃道：“虽然不是符箓，但和长兴道的紫甲将士很像，应该是同一人的手段。”
    那怪物见身前不远处有人拦截，不管三七二十一，嘶吼着冲向前。
    铁链带起一路的水，在空中飞扬，怪物身后，路面两道划痕深陷地面。
    陆云侧身避开那怪物轰来的一拳，随后一剑砍在它身上。
    “落月。”
    陆云吐出两字，随后那怪物身形瞬间倒飞，被一剑给斩到了一旁的客栈。
    客栈的招牌摇摇欲坠，最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客栈老板看着身边的怪物，那煞气直冲脸庞，格外刺痛。
    倒霉的客栈老板几乎要哭了出来，不停的往后挪动着身子。
    很幸运，那怪物没有时间搭理他，只是再次咆哮着猛冲。
    陆云看了一眼那老板，随后转身，任着怪物追赶。
    ……
    “陆云呢？！”
    安罗冷声向客栈老板问道。
    客栈老板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安罗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客栈，冷哼一声，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掂金子，扔在了地上。
    客栈老板原本要哭的脸又立马转变，喜笑颜开，连忙伸手去攥紧了那块可爱的金元宝。
    又一掂，又一掂！我的亲娘哎，发了发了，以后我一家子都不用愁了！
    安罗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这贪财老板。
    陆云，老子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
    已经是郊外了，陆云看着身前一片被那怪物撞到的树木，缓缓开口问道：“能不能交流？”
    怪物嘴角的口水滴落，赤红着眼死死盯住陆云。
    眼中纯粹的杀意是最好的回应。
    陆云叹息一声，“藏在幕后，一定是那些害怕白老爷的老妖怪了，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怪物大踏出一步，溅起无数泥水。
    陆云挥手，一阵罡风挡住了那些泥水，随后，迅速抬剑，一脚向前，顶住那怪物的一拳。
    啧，比那紫甲将士的皮更硬，也更有力气。
    陆云忽然闷哼一声，只是因为那怪物居然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开什么玩笑？！
    刚刚还不是它的极限？
    陆云连续退后数步，些许泥土与雨水溅在了他的衣服上，青年嘴角渗血，有些狼狈。
    “真难杀。”
    陆云眼中带着些嘲讽，“就为了杀我一个观海境，至于吗？”
    怪物当然不会给予陆云回答，幕后之人也不会。
    因为在他眼中，陆云，必死。
    陆云叹息一声。
    “没办法了啊……”
    ……
    ……
    等到安罗找到陆云时，他只看见了一袭黑衣的青年已经被大雨淋湿，半跪在那怪物边上。
    从怪物的眉心一直到胸前，一道血痕格外瘆人，不停的有鲜血流淌。
    没气息了……
    安罗张大了嘴巴。
    在陆云身后，一道金色大门已经虚幻到要消失的地步。
    一跃龙门，却是品质最低的龙门。
    但也无所谓了，此时陆云，已经七境。
    陆云见安罗来了，拄剑起身，咧嘴一笑。
    “怎么样，厉不厉害？”
    安罗抿起嘴，有些想哭。
    次日，雷泽便放出话，说只要白原国一方把陆云送到城外，送到他的身前，他就退兵，不再进军。
    安罗大怒，要斩使者，却被陆云拦住，最终作罢。
    陆云，终究登上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