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道爷开张了(感谢云尘夏天、哭泣的血瞳、甜宝_ 的盟主)
陈拾安摆出来卖的小玩意儿不多。
木雕九个、手工香四筒、字画六幅。
要是都能按照两人刚刚估计的底价卖出去的话,少说也能赚个万把块钱的。
这些东西都是陈拾安之前在山里做的,现在每天要上课...
心理咨询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脚上是一双沾着泥点的布鞋。她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局促,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陈拾安脸上。
“您……是陈老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陈拾安抬起头,温和地笑了:“是的,请坐。”
女人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没有带包,双手空空地搁在膝盖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微水泥灰。
“我叫王秀芬。”她说,“我是……林阳的妈妈。”
陈拾安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她开口。他知道,有些话,需要时间才能从心里爬出来。
王秀芬低着头,嘴唇微微哆嗦:“我听阳阳说,您这儿……能让人安心说话。我就……想来试试。”
“那就说吧。”陈拾安轻声说,“这里没人会打断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空气一口气吐出来:“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小时候家里穷,念到初中就辍学了。后来嫁人,以为能过安稳日子,结果……他喝完酒就打人,骂孩子,砸东西。阳阳从小就倔,总替我挡,有一次胳膊都被烟头烫伤了……”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哽住了,眼眶红了,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可我还是没走。”她低声说,“我不敢。我没钱,没地方去,连身份证都让他藏起来了。我说要走,他就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说我要敢跑,就杀了我和孩子……”
陈拾安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搭在桌沿,指尖微微泛白。
“阳阳越来越不像小时候了。”她继续说,“他不说话,放学就把自己关屋里画画。我偷偷看过他的画册……那上面全是黑的,乌鸦、楼顶、风……还有句话写着‘我想飞,但我怕摔’。”
她的声音忽然颤了起来:“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也怕,也疼,也想逃。可他不说,他只画。”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我一直觉得,只要忍下去,日子总会好。可我错了。我忍,他爸就越发横;我躲,阳阳就越发沉默。直到那天晚上,他又喝酒回来,把阳阳按在地上踢,阳阳一声不吭,就那么躺着……我突然疯了似的冲上去咬他,抓他,拿菜刀指着他说:‘你再动我儿子一下,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她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滚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我带着阳阳跑了,住进了工地临时搭的棚子。每天白天我去搬砖、和水泥,晚上回来给他煮一碗面。他开始跟我说话了,虽然不多,但会问我累不累,会帮我揉肩膀……”
她抹了把脸,勉强笑了笑:“阳阳说,您告诉他??别人的痛苦,不该成为他的枷锁。我听了这话,整晚没睡着。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放下?我不是个好妻子,可我能做个好妈妈吗?”
陈拾安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你能。”
“真的吗?”她声音发抖。
“真的。”陈拾安说,“你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离开那个家,保护你的孩子,这不是软弱,是勇气。至于过去的一切,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阳阳的错。你们都没有错。”
王秀芬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但她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人。
“我想让阳阳好好读书。”她说,“我想供他上大学。我知道我很笨,挣得少,可我会拼命干。只要他愿意走,我就陪他走到最后。”
陈拾安点头:“他会走的。他已经找到了方向。”
那天夜里,槐树下的风比往常更凉一些。
陈拾安站在树下,闭上眼,念起《清心咒》。
“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低语。
他睁开眼,望着夜空中的星,轻声说:“林阳,你妈妈来了。”
风轻轻拂过脸颊,像是一声回应。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以往更稳。
第二天清晨,心理咨询室还没开门,门口已站着一个人。
是个老人,背微微驼,手里提着一只旧藤箱,箱角用铁丝缠了好几圈。他穿着一件褪色的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早已生锈的校徽。
陈拾安打开门时,老人抬起头,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执拗。
“你是……陈拾安?”老人问。
“是我。”陈拾安微笑,“您请进。”
老人缓缓走进来,把藤箱放在地上,动作很慢,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我姓周。”他说,“周文远。退休教师,在这所学校教了四十年语文。”
陈拾安点头:“听说过您。听说您带出过不少优秀学生。”
老人摆摆手:“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谈过去。”
他打开藤箱,从里面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边缘已经卷曲,字迹用钢笔一笔一划写成,墨色深浅不一。
“这是我写的回忆录。”他说,“关于这所学校,关于这些年来我亲眼见过的孩子们。”
陈拾安接过纸页,翻开第一页,标题是:《被遗忘的声音》。
“我发现一件事。”周文远缓缓道,“我们总在教孩子怎么考试,怎么拿高分,怎么考上好大学。但我们从不教他们怎么面对痛苦,怎么说出委屈,怎么在崩溃时还能相信明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班上有个学生,高三那年跳楼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在他课桌里发现了一本日记,写满了‘没人听得见我’‘我想消失’‘活着好累’……可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只是压力大,劝他‘挺一挺就过去了’。”
老人的眼睛红了:“如果当时有个人,像你这样,愿意听他说说话……也许他就不会走。”
陈拾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稿纸,一页页翻过。每一篇都记录着一个孩子的名字、故事、沉默与挣扎。有的后来考上了名校,却在多年后因抑郁症离世;有的辍学流浪,至今杳无音信;有的表面光鲜,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把这些写下来。”周文远说,“不是为了控诉谁,而是想告诉这个世界??有些孩子,他们不是不想努力,他们是太累了,累到连哭都不敢出声。”
陈拾安合上稿纸,认真地看着他:“您想做什么?”
“我想把这些故事印成书。”老人说,“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能因此停下脚步,听某个孩子说一句话,就够了。”
“我可以帮您。”陈拾安说,“不止是出版,还可以在学校办一场展览,用文字、画作、录音,让所有人听见这些声音。”
老人愣住了,随即老泪纵横:“我以为……没人会在意。”
“我在意。”陈拾安说,“我一直都在。”
那天下午,陈拾安联系了出版社的朋友,又找了林浩帮忙设计封面。林浩听完故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想为这本书画一幅主图。”
三天后,他交来一幅画:一棵巨大的槐树,根系深入地下,枝叶伸向天空。树干上刻着许多名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树下站着许多人影,有孩子,有老师,有父母,还有一个穿蓝布裙的女孩和一个抱画册的男孩。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
“名字是《听风的人》。”林浩说。
陈拾安看着画,久久未语。
一个月后,书正式出版。学校为此举办了一场名为“听见”的主题活动。操场上搭起了长廊,挂满了学生的画作、日记摘录、录音二维码。许多家长来了,老师来了,甚至有已经毕业多年的学生专程赶回。
活动当天,林雪也来了。她剪了短发,眼神明亮,手里拿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心理学专业。
“我考上了。”她笑着说,“我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陈拾安看着她,眼中有光:“你已经是了。”
林阳也来了,身边站着母亲王秀芬。他带来一幅新画:画面中,一只乌鸦正从高楼跃下,但它不再坠落,而是展开翅膀,迎着晨光飞翔。下方写着一句话:“我不是怕摔,我只是终于敢飞了。”
陈拾安站在展板前,看着那一张张面孔,一句句话语,心中平静如水。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当晚,他再次来到槐树下。
风依旧轻,夜依旧静。
他闭上眼,念起《清心咒》。
“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风停了。
他睁开眼,嘴角带着笑意。
他轻声说:“你们都听见了吗?风,终于有了声音。”
远处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林浩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走来。
“我录了些声音。”他说,“孩子们说的话,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你念《清心咒》的那段。”
他按下播放键。
先是风声,接着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天我站在天台,以为没人会找我。可陈老师来了,他说:‘你值得被听见。’”
然后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塌。可后来我发现,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些。”
再后来,是林雪的声音:“我想成为心理老师,因为我知道,一句话,真的可以救人。”
录音结束,只剩风声。
林浩看着陈拾安:“我想把这些做成音频专辑,放进学校的广播站,每天晚上放一遍。”
陈拾安点头:“好。”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林浩忽然说:“安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听见的人?”
陈拾安一怔。
“你从不说自己的事。”林浩轻声说,“你总是听别人讲,可你自己呢?你为什么选择做心理咨询师?你经历过什么?”
陈拾安望着槐树,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斑驳如影。
许久,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
“我小时候,父亲酗酒,母亲早逝。我十三岁那年,他把我打得住院,我躺在病床上,听见医生说我活不过今晚。可我没死。我活下来了,但没人问我疼不疼,苦不苦。所有人都说:‘你是男孩子,要坚强。’”
他笑了笑:“可我不想坚强。我想哭,想喊,想找个人说‘我害怕’。可没人听。”
“后来我考上大学,学了心理学。我发现,很多孩子和我一样,他们不是不想好,是没人教他们怎么好。他们不是不努力,是没人看见他们的努力。”
“所以我回来了。我不求改变世界,只希望能多一个人听见,多一个人不说‘挺一挺就过去了’,而是说‘我在,你说,我听’。”
林浩眼眶红了。
“所以你每天晚上来槐树下念《清心咒》?”他问。
“是。”陈拾安说,“那不是咒语,是我的疗愈。我念给自己听,也念给所有听不见声音的人听。”
风再次吹起,树叶沙沙作响。
林浩忽然说:“那以后,让我陪你一起念吧。”
陈拾安笑了:“好。”
两人并肩站立,齐声轻诵:
“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风渐渐停了。
远处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唯有心理咨询室的窗,还亮着一盏暖黄的灯。
那灯光映在槐树上,像是一颗不肯睡去的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槐树下的风依旧在吹。
陈拾安依旧坐在心理咨询室里,听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的故事。
他知道,每一个故事背后,都藏着一颗渴望被听见的心。
而他,愿意听他们说话。
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倾听,就能让一个人重新站起来。
他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他愿意,成为那个听风的人。
而风,也会继续吹过,带着他们的故事,走向远方。
高考之后,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知道,红尘深处,仍有光。
而他,将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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