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给你十日

    万宇轩下场，这架自然打不起来了。
    齐老舵主从屋内走出来，对那清帮武夫缓缓道：“张标莫要无礼...刚才与你交手这位，是宝林武馆弟子。”
    “李小兄弟莫怪...张标是刚从申城来的...”
    ...
    夜风掠过山岗，卷起一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悄然落地。我望着云阳城的方向，那座曾张贴我通缉令的城池此刻正喧腾着另一种声音??不是追捕，而是觉醒。百姓的怒吼、官府的辩解、天罡盟使者冷峻的脸色，都随着密档公之于众而化作一场风暴。可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雷鸣。
    姜望水轻声道：“赵崇义虽被押走，但‘幽冥阁残部’四个字，不该出现在这里。”
    影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幽冥阁，三百年前就被三大宗门联手剿灭，连根拔起，怎会还有余孽？”
    我低头凝视掌心，那朵黑金莲花已隐去光芒，却依旧在血脉中低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遥远的召唤。
    “他们没死。”我说，“只是藏起来了。就像九幽血藤，看似斩尽，实则早已将种子埋进人心最阴暗的角落。”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忽有异象??一道紫黑色的云层自南而来，形如巨手，缓缓压向大地。所过之处，飞鸟坠地，溪流干涸，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那是……‘葬魂雾’！”姜望水脸色骤变，“传说中幽冥阁用来炼制傀儡魂兵的秘术，以万人怨念凝成毒雾，能蚀神智、夺灵台！”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寒意。这不是巧合。赵崇义被捕不过一日，对方便已出手反击，且手段更加狠辣无情。
    “他们在逼我们现身。”影冷笑，“想用无辜者的命，逼你出面救人。”
    我闭上眼，九幽之息如蛛丝般蔓延而出，探向那片毒雾边缘。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村庄焚毁，孩童哭嚎，老人跪地求饶；而那些本该死去的人，双目空洞地站起，皮肤下浮现出血藤纹路，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向北方??一座名为“玄阴岭”的荒山。
    “目标是玄阴岭。”我睁开眼，眸光幽蓝，“那里有一处上古封印阵眼，若让葬魂雾与血藤母株结合，激活远古邪阵‘归墟裂界’，便可强行撕开九幽通道，迎接主魂降临。”
    “可那阵眼早已崩塌千年，如何重启？”姜望水皱眉。
    “用人命。”我声音冰冷，“三千具活祭品，以怨气为引，血肉为薪，便可短暂唤醒阵法残力。而赵崇义供出的名单里，正好有三百个村庄……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影拔剑出鞘，寒光映月：“那就别让他们得逞。”
    我们连夜启程，穿越荒野，直奔玄阴岭。途中所见，触目惊心：小镇废弃，屋舍倒塌，井中漂浮尸体，墙上刻满扭曲符文。有些村民尚未完全转化，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真君要来了……赐我们永生……”
    姜望水取出清心符逐一施救，却发现这些人的神魂已被侵蚀大半，只剩本能残留。
    “来不及了。”她哽咽，“他们的意识……已经被吃掉了。”
    我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名少年额头，动用新道之力尝试沟通其残魂。片刻后，一幅破碎记忆浮现：黑袍人列队行进，手持骨铃，诵念禁咒；中央高台上，一尊石像缓缓睁眼，正是九幽之主的面容！而在石像背后，隐约可见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立于祭坛顶端，手中握着一块与我在破庙所见极为相似的黑色晶石。
    “不是残念。”我猛然起身，“是有真正的继承者出现了。”
    “什么？”影瞳孔一缩。
    “当年师尊封印九幽之主时，并未彻底毁灭其核心意志，而是将其分裂为七块碎片，散落世间。每一块都蕴含部分神性与执念，若有人能集齐三块以上，便可成为‘代行者’，代掌九幽之力。”我沉声道，“现在有人做到了。”
    姜望水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葬魂雾如此纯粹……这不是简单的复制仪式，而是正统传承！”
    “更糟的是。”我望向玄阴岭方向，“那人知道我会来。他在等我。”
    三日后，我们抵达玄阴岭脚下。整座山峦已被血藤缠绕，宛如巨蟒盘踞，山顶祭坛燃烧着幽蓝色火焰，三百名活祭品被铁链锁住，胸口嵌入藤刺，精气不断被抽取，汇入中央石像体内。而那名斗篷人负手而立，背对我们，声音平静却不容抗拒：
    “祥子，你终于来了。”
    我脚步一顿。这声音……熟悉得令人窒息。
    他缓缓转身，掀开兜帽。
    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
    那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不，准确地说??是我的脸，却多了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瞳，左额烙印着古老的九幽符文，嘴角挂着不属于我的冷漠笑意。
    “你是谁？”我低声问，心跳却已失控。
    “我是你。”他微笑，“是你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当年师尊救你时，不只是把你从火海中拖出，他还剥离了你在濒死之际爆发的黑暗意志，封入这具替身创造的躯体之中……而我，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你’。”
    我浑身剧震。
    记忆深处，那段模糊的画面终于清晰起来：烈焰滔天的小屋，年幼的我倒在血泊中，灵魂几乎溃散。师尊挥动长剑，一刀斩断我体内暴走的邪气，却又将那团黑雾封入一具陶俑之内，埋入深山。
    原来……我不是完整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缓步走下祭坛，每一步落下，地面便绽开一朵血莲，“等你成长，等你融合九幽之息，等你觉醒真正的力量。因为只有你回来，我才能真正重生。”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影怒喝，“血藤、瘟疫、赵崇义……全是为了引祥子前来？”
    “不错。”他点头，“唯有他的到来，才能激活最后的共鸣。当两个‘祥子’面对面，光明与黑暗交汇，便是九幽真身重返人间之时。”
    姜望水急声提醒：“祥子，别听他蛊惑！他是借你的身份迷惑心智，一旦你们产生情感波动，就会触发融合仪式！”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另一个我”。
    他身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灵脉都不完整??他是伪物，是执念凝聚的壳。可偏偏，他说出了真相。
    “你说你是我。”我开口，“那你告诉我，师尊临终前说了什么？”
    他微微一怔。
    “你不知道吧？”我冷笑，“因为他只对我说过。他说：‘孩子，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自己为何要走向光明。’”
    那双血瞳剧烈收缩。
    “你根本不是我。”我一步步逼近，“你是残渣，是阴影，是师尊亲手斩下的病根！你以为你代表黑暗？可真正的黑暗，从来不会自称黑暗！它总是打着‘秩序’‘救赎’‘永恒’的旗号，像蛆虫一样钻进人心！”
    “闭嘴！”他咆哮，周身爆发出恐怖威压，血藤狂舞，祭坛崩裂，“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没有我，你连修炼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否定我？！”
    “凭这个。”我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那朵半黑半金的莲花，“我不否认你的存在。你确实曾是我恐惧、愤怒、仇恨的集合体。但我走过来了。我痛过，也爱过；我杀人，也救人。我选择背负一切前行，而不是沉溺于复仇与支配！”
    “可笑！”他怒吼，“软弱的情感只会让你毁灭！”
    “那就试试看。”我双手结印，新道之力奔涌而出，黑金光辉照亮整座山巅，“今天，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明白，即使是你这样的‘黑暗’，也能被包容、被净化、被超越！”
    莲花绽放，化作亿万光丝，缠绕向那具躯体。他疯狂挣扎，召唤血藤反扑，引爆葬魂雾，甚至试图启动归墟裂界阵法。但每当邪力升起，那光丝便如春风拂雪，悄然化解。
    “为什么……你不恨我？！”他嘶吼。
    “因为我已经原谅了过去的自己。”我轻声说，“包括那个躲在角落发抖的孩子，也包括那个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我们都曾迷失，但我不允许你代替我做出选择。”
    终于，他的身体开始崩解，血瞳褪色，符文消散。最后一刻，他望着我，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也许……你说得对。或许我也……想过阳光是什么样子。”
    光丝收束，黑雾散尽。那具躯体化作灰烬，随风而去。
    祭坛轰然倒塌，血藤枯萎断裂，三百名活祭品昏倒在地，但气息尚存。
    姜望水急忙上前施救，影则警惕环顾四周。
    “结束了？”她问。
    我摇头：“这只是开始。幕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幽冥阁残部仍在，天罡盟内部也有叛徒，而九幽之主的其他碎片……恐怕早已落入他人之手。”
    正说着，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细缝，一枚漆黑玉简从中坠落，稳稳落入我手中。
    玉简上刻着七个古篆：
    **“七棺镇九州，一魂唤万灵。”**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欲寻真相，赴北原雪窟。”**
    我攥紧玉简，抬头望向北方无尽苍茫。
    “师尊……你还留下了什么秘密？”
    姜望水走到我身边：“又要出发了？”
    “嗯。”
    “这次呢？还会回头吗？”
    我笑了笑，将黑金莲花轻轻放在地上，任风吹动它的光影。
    “我不需要回头了。因为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新的路。”
    影收剑入鞘，拍了拍我的肩：“那就走吧。反正天下之大，总得有人管管这些装神弄鬼的事。”
    晨曦穿透云层，洒在三人身上。我们并肩踏上北行之路，身后，玄阴岭的废墟之上，竟有几株嫩草破土而出，在风中轻轻摇曳。
    黑夜从未真正退场。
    但它再也无法吞噬黎明。